01.
他們在東京的卡拉OK包廂再次見面,剛上完大夜班的聰實被成田狂兒靠在身上充電、看不出是誰在汲取誰的能量。只知道這個黑道男人的心是踏實了,胸口的刺痛不再,心臟平緩規律的跳動著,將聰實給的空氣一滴不漏地收進胸腔。
四十多歲的他,憑著英俊的面容未曾經歷過求偶失敗,輕狂的歲月雖已消逝,但依舊不缺女人關愛的他卻對差了二十五歲的岡聰實沒了辦法,沒有任何的經驗告訴他當男孩長成男人後,兩人要走向何方⋯⋯回想起初識男孩時對方只有十四歲,別說是戀愛對象,說是自己的乾兒子也不為過。
過去與聰實斷開幾個月、甚至幾年的聯繫他都沒有這麼煎熬,煎熬的是那說好不再聯絡的決斷,那是個沒有線的風箏,一輩子無法觸及、一生形同陌路對成田狂兒來說居然產生莫名的殺傷力。是的,這個男孩已經變成他為數不多的衝動開關,只要聰實開口,他就可以即刻往返大阪東京只吃一頓飯、見兩個小時。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他不請自來、站在卡拉OK包廂小心翼翼地「確認」著。
從埋首男孩肩頸到張開雙臂收緊懷中人兒,用不到十秒,成田狂兒總算「確認」了自己的情不自禁。
他嗅著聰實身上混合著家庭餐廳食物的味道和一天未沐浴的薄薄汗味,在心裡評價是極其自然的春天傍晚,怎麼會沒有臭男人的體味?連汗味都甜美的錯覺讓他產生難以言喻的舒心感,還不自覺起了微微的生理反應。有了這個意識後狂兒尷尬地將下身拉開,從九十度變成八十度,與聰實的身體保持一支直尺的距離。
原來他會想更親近這個男孩。
明明和過往的親密對象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啊。
生理反應來臨前,對兩人的關係的選項只想得到兩個︱︱繼續和聰實吃飯見面直到被拋棄、或在對聰實造成麻煩前直接切斷關係,不相往來。不論哪一種,他有自信會在聰實的婚禮上偷偷送上大禮包,作為當年擾亂他青春歲月的補償。而如今他失敗地兩條路都走不到,看上去纖弱的男孩卻像個男子漢直接將他請出生活圈,還給了沈重的禮物把他變成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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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心中的暗黑舞台又被腦海快速地搭架起來,燈光一聚,兩個全黑西裝的成田狂兒一左一右地對現況出主意。
「聰實如果有生氣的話,再送一盒草莓?」看來39歲的狂兒只會這一招。
「嗯?糟糕,好像,很想再更近一步碰觸他?」45歲的狂兒宛如情竇初開,壓抑著心情冷靜地道:「⋯⋯他可是聰實啊…冷靜一點。」
最後兩個成田狂兒的本能都告訴自己快點像幼兒般說著「不要,不舒服,討厭」,讓聰實藉此多看他兩眼,就算是嫌棄的白眼,只要有回應就去嘗試。
『果然,還想要多一點時間相處。』
這是他反覆思量後的私心,他失笑自己第一次對一段關係做出如此幼稚的事,當了氣味和體溫的小偷,也顧不及顏面將內心話脫口而出。他總感覺這次如果放手了,這個狠心的男孩將頭也不回的離去,而那個雙峰存錢罐就會變成他的墓碑和靈骨塔。
「這安全感好厲害啊,不愧是聰實。」
「狂兒哥,你⋯⋯為什麼要再來找我?」
幾乎是同時開口出聲,兩人愣了幾秒後才開始消化對方說出口的話。狂兒知道聰實給予的是語帶顫抖的質問,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男孩的眼淚婆娑,輕輕地滑落那紅透的臉頰。
但他並沒有生氣地推開那個厚實的臂膀,而是直接把臉上的混亂全擦在黑道男子的高級大衣上,被當衛生紙的成田狂兒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男人少見的欲言又止,他知道他得快點說些什麼,說些聰實從來沒聽他講過的話。
「我在想聰實會考慮結婚嗎?」
「什麼?」
「聰實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嗎?」
02.
不愧對本名的瘋狂男兒正以自己的意願做出改變人生軌道的決定,說實在他對自己的專情程度有些意外,從他在刑務所無法與外頭接觸的那兩年就發現了,人生卡帶壞掉般地停滯在少年為他流下眼淚的那幕,每日都在腦中自動重播。只是那時他還不知道會變成愛情。
『聰實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嗎?』這跳過確認心意、肢體接觸、生活磨合來訂終生的提案,對務實的岡聰實而言就是一句沒有經過大腦的笑話,他完全不買單,甚至想直接變成弗利沙了。畢竟好不容易沈澱好的心情又再次被成田狂兒輕易地挑撥,讓過去幾個月、掛念這個男人多年的自己活像個傻子。
「中年人就能隨便就能求婚嗎?」
「中年人才更不會隨便求婚⋯⋯很慎重哦,我剛剛下決定了。」狂兒的神情宛如壯士赴死,他鮮少主動提出交往、更遑論要與對方互許終身。
「剛剛下決定是什麼啊?還結婚為前提交往?狂兒哥別隨便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到底有沒有經過大腦?」
才意識到自己說出令對方反感的話,成田狂兒狼狽地想補充説明時懷中的男孩也掙脫了他。
「吶,聰實。」狂兒放低姿態柔和地哄著,「陷入情網的人是找不到大腦的⋯⋯」
喊著『聰實要幫幫我啊~陪我找大腦』的嬉皮笑臉男人令聰實無言以對,他想轉身快步逃離包廂,卻被男人伸出大手攬回懷中。狂兒還用了點力氣將男孩鎖在雙臂之間,顧不及生理反應會不會又再次降臨。
「答應我好嗎?聰實,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是嗎?是狂兒哥先喜歡我的。」聰實不肯示弱,眼淚才擦乾不久的男孩換到狂兒另一邊肩膀貼著,冷漠的言語之下卻飽含慌亂的心理狀態︱︱『狂兒哥什麼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歡他?』果然是因為那個『確認』的擁抱嗎?
「嗯,我想我比你喜歡我還喜歡你。」狂兒淺笑,摸摸鼻子直接大方承認,過去的他將選擇權交給岡聰實,得到的結果讓他極力想要上訴⋯⋯這一回即是他的敗部復活戰,怎麼樣也得把握住機會。
什麼語法?處在震驚狀態的聰實在心中思想,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他們的關係突然要被定義了嗎?居然是狂兒哥主動提出交往?
聰實人生中不是沒有被告白的經驗,但是這實在是過於魔幻,早上八點的卡拉OK包廂、被同性且年紀可以當他爸爸的黑道份子求婚⋯⋯一個普通人絕對不會有機會遇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聰實不相信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挑戒指吧?」
「什⋯⋯我又沒有答應你⋯⋯!」
「真冷淡啊,那我們直接在這個包廂待上幾天,唱情歌給你直到聰實說出『我願意』好了」。成田狂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只想用盡手邊有的方法將岡聰實留下。
一切明明都是折磨人的逼供,聽在聰實耳裡卻變成了一種調情,男孩的臉紅得像是快滴出血來,而這一切都是成田狂兒害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