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想著早上沒有課，索性把手機鬧鐘訂為十點的聰實在七點半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聽見雨聲，貪戀棉被的溫度輕輕伸出一隻手拿取手機，本來只想確認時間而已。
卻第一眼瞄到成田狂兒的十則訊息，那加疊起來的通知小視窗竟無法一次收進眼底。
「什麼啊…他們說…？『果然不能沒有聰實老師……』什麼啊？」
『還能一起去唱卡拉嗎…』聰實不可置信地復述狂兒分次傳來的訊息，開始情緒湧上，不是說好不聯繫了，這個黑道大叔卻還是若無其事傳訊息來，明明在最後的卡拉OK中唱了很多首不想後悔的歌……對兩人已經沒有遺憾了啊？
『不會再去唱卡拉OK了』，聰實想如此回覆，但怎樣都按不下送出鍵，呆望那幾句沒頭沒尾的訊息，沒有那些討厭的表情符號了，感覺這個男人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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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聰實｜10:32｜你得7分的歌選了哪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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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敗給臉皮很厚的成田狂兒，聰實出於心軟只回了一句，沒想到對方即刻秒讀，急的像餓了很久的大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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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田｜11:05｜上次你唱的米津玄師 ]
[ 成田｜11:05｜老師可以幫我聽聽看？我再去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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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提出邀約的男人在二十四小時內就出現在東京，聰實感覺這片浪來的實在不平靜，隱約夾帶著改變人生方向的暴風雨。有些好奇他是否此行是為了工作，也好奇他有沒有完成請求——將「聰實」刺青除去？不過在八小時的夜班執勤後，聰實只能帶著無法思考的腦袋打卡下班，換著衣服、將頭髮順好，疲倦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狼狽，他實在不想見到那個男人。
但成田狂兒早就在家庭餐廳的門口等候，外頭氣溫只有八度，穿著長大衣的男人口中呼出一抹白霧，像是正在抽著菸。
「早安，工作很累吧？」狂兒率先出聲，把手上的咖啡空罐丟進垃圾桶。
「嗯。」聰實簡單地點頭回應，在心裡為剛剛誤會狂兒在非吸菸區抽菸小小地道歉，天寒地凍，不知道這個男人在外頭等了多久。
隨後跟著狂兒走上街口，彷彿上次與他的訣別只是一次普通聚餐，聰實內心的時空開始錯亂，其實才三週沒見而已，過去可有三年整整音訊全無，梳理好現況是這次狂兒約得著急，和以往都不一樣。兩人依舊有同樣的默契不過問對方今天的行程，聰實拉緊夾克，冬日的寒風在和煦的陽光下降低了威脅感，上完夜班的精神力全靠著腎上腺素還有成田狂兒突然說早上就會到東京的訊息支撐著。
『我們到底在幹嘛啊……』
『打從一開始跟黑道抓去唱卡拉OK，就整個錯了。』
『我人生的齒輪從那刻開始就被成田狂兒左右著。』
同樣與狂兒一前一後的走著，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卡在喉嚨的問句悄悄地收回了。或許去哪裡都好，聰實曾幻想過拋棄一切、不去上學、翹掉打工、搭上新幹線跑去成田狂兒的事務所要他表態「你對我是怎麼想的？」，而且不准他再把問句丟回來了。
悄悄地快走幾步，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那個從容到令人討厭的成田狂兒，似乎憔悴了不少，自嘲自己也是不明所以的瘦了一公斤，越發有些可笑。突然想起多年前兩人在天台上一起曬太陽，成田狂兒說出口的那句『好久沒行光合作用』也戳到他的笑點，但現在似乎不是笑的時候，他太累了，而感覺這個男人同樣疲憊不堪。
霎那間，走在前面的男人身上騰空飄出了幾個字句，像一團黑煙不受控制的裊裊蒸上，停了兩秒在聰實的眼前。
「我不想離開你、謝謝你、對不起、請不要放手、很想再見你一面」.....
聰實眨了眨眼，再揉了揉眼睛，那些字就消逝了。只聽到狂兒說『早餐直接去卡拉OK吃？』，聰實以『……隨便都好。』輕輕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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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和上次訣別不同家卡拉OK，兩人一進包廂，還未放下包包、點開歌單，一雙大手就把聰實摟進懷中，令他直接僵在原地。
聽到成田狂兒在耳邊說：『抱歉，換他需要確認了』。
隨即彎腰將臉埋進男孩的肩窩，聰實不知作何反應，開始感覺到男人的鼻息極其不規律的呼吸著。接著狂兒哼起一首歌。
未だにあなたのことを夢にみる
（至今仍會不時夢見你）
忘れた物を取りに帰るように
（就像是要取回已遺忘的東西）
あなたがいなきゃ永遠に昏いまま
（如果沒有了你 就將永遠昏暗下去）
きっともうこれ以上 傷つくことなど
（從此以後 沒有比這個更傷人的事了…..）
聽了幾句才推敲出是那首他上次在卡拉OK唱的那首，2018年的米津玄師。在狂兒還在哼著副歌時，聰實就動口咖歌給予無情評價：「全都走調了啊，不能唱這首。」
狂兒失笑，點點頭默認
「好難啊……唉，怎麼辦……」聲音模糊地收進聰實的黑色毛料外套中，聽不清楚在呢喃些什麼。
『為什麼要抱著講話……』雖然彆扭，但男孩無力反抗也提不起勁發火。聰實知道狂兒還要抱一會兒，那呼出的氣息搔得他後頸癢癢的，全然放鬆地靠在狂兒身上居然意外地舒適，蹭著男人的毛料大衣、嗅著木調香水中混入的一絲菸味，那些微刺鼻的氣息、恐怖的斷指、揉在手心的名片、討厭的黃色哭笑表情、貓咪貼圖、以及男人不能吃辣、喝酒還把鳳梨挑掉的幼稚舉動......一切的一切都有些懷念了。
聰實平穩地閉上了眼，不管這個擁抱是出自於什麼目的，他不想思考了。心情複雜的同時漸漸湧上一陣鼻酸，是的，他看過日落了，等待的黑夜也降臨了，但意外那黑夜像白晝，月亮與星辰翩翩起舞起舞還唱起歌來，五音不全地高歌關於那首兩人的回憶。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這個男人？或許是在自己青春期最脆弱的時候，穿全黑西裝的大人實實在在肯定了他的聲音，把那個背叛自己、不再清澈透明的聲音捧成天籟，抑或是在成田狂兒一次次餵食、從柳橙汁、炒飯、那盒過於鮮美的草莓將他的情緒用甜美洗禮後，就心甘情願被綁架了。
人生的齒輪是自己轉動的，發狂的時候也怪不得他人吧……。聰實細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整個重心傾倒在男人身上，被狂兒妥妥圈在懷中的感覺像是飄在雲端，聰實在心底請求加長這個夢境，費用就從那兩個存錢罐裡扣吧。
「我可以點炒飯嗎？」
「嗯。」
「還能加點一份狂兒……之類的？」
聞言後狂兒沒有思考，順著接話：「也幫我點一份聰實…放滿草莓。大份的，很甜的那種。」
根本不知道這人在說什麼，只覺得成田狂兒沒有要放手的意思，還固執地把那首米津玄師唱到最後一句。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 あの日の苦しみさえ
（就連那些日子的悲傷 那些日子的痛苦）
そのすべてを愛してた あなたとともに
（那些連你一起 我全部都愛著……）
『連同痛苦也都全部愛著』，果然，愛上一個人真的會變笨。聰實悄悄地把冰冷的手放進狂兒大衣外套的口袋。這次男人沒有笑，他也努力沒有哭，後來兩人抱著彼此好久好久。
End.
後面會開始接《果然》番外，將是比本篇還長的以結婚為前提求交往的主軸故事。